连年天灾。
风之国的边远小镇中,三个男子正围在四下漏风的屋中烤火。
这儿地处高原,白日里炎热不堪,晚间则不得不生火取暖。
他们分别是镇上最后的弓箭手、剑士与盾骑士,魔法师是国家财产,寻常的冒险者团队中当然是瞧不见他们的。
这小屋曾是镇上的酒吧,也有过繁华岁月,彼时人来人往好不热闹,如今却破败冷清,只有寒风和落魄的流浪者愿意往里面钻。
剑士的第三个孩子就要降生,他的妻子却躺在床上奄奄一息。
并非身染重疾,而是饥饿所致。
他是今日聚会的策划者,下唇一路延伸到脖颈的疤痕述说着出生入死的经历,曾经健硕的身躯如今已羸弱不堪。
这镇子是一座死城,他们是坟墓堆里最后的活人。
“弓手、骑士,你们家里的粮食还够几天?”
另外两人不作声,三人曾是出生入死的兄弟,旱灾初期也拿出各家的余粮相互救济,但眼下每一粒小麦都可能关系到家人的死活,没人敢再大方施舍。
不吃人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底线。
为何不逃往异国他乡?三人也曾这样想过,但要移民非先上缴往后十年的税金不可,本地领主绝不想一个活人逃出镇子,没人缴税自己要怎样过衣食无忧的生活呢。
想活下去就先拿钱来,可饿殍遍野的镇上哪还有人能拿出一分钱,富裕者早跑的干净,只剩这些家境并不殷实的穷苦人。
“如今的局面不必我多说,不逃出去迟早是死路一条,咱们得想法子弄些钱。”
剑士如是说道。
“你就算把镇子翻个底朝天也绝拿不出够我们活命的份了。”
另外两人何尝不知道当下的窘境,想过无数办法,也将之实践数次,最后都以失败告终。
盾骑士沉默着,生性敦厚的他话很少,更多的时候是在观察。
观察着周遭人的表情、举止,考量着自己该如何应答。
“这正是我要说的,咱们不能寄希望于镇上的人。”
剑士向火堆中丢了块干柴。
“无论怎样都是死,不如死前拼命一搏,万一成功了,不仅能逃出这个鬼地方,后半生也能衣食无忧。”
“哪儿有这种机会。”
弓手盯着跃动的火光,头也不抬地说到。
剑士不吭声,他的手向上指了指,这举动被其余两人瞧见,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盾骑士,他的双眼逐渐瞪大——
“你是说……山顶的龙穴?”
剑士点了点头。
“你疯了吗,这可不是‘万一成功’就能如何,根本是必死无疑,毫无胜算。”
弓手回应到,曾经繁荣昌盛时也没人敢对龙巢下手,何况眼下三人因饥饿连拿起武器的力气都所剩无几,更不必说要爬到山巅少算也要半个月的功夫,那儿天寒地冻,根本不是人能待的所在。
古往今来有无数屠龙勇士的传说,但这三个人都清楚自己的斤两,他们绝不是勇者,只是勉强糊口度日的普通人。
“我们不正面和那头母龙交锋,等它出去再说。”
剑士似乎早有预谋。
“你怎么知道它会出去?”
“我这几周一直在观察那条龙的活动,早出晚归,只睡半天不到,回来时口中必然叼着食物,成年龙族是不会把食带回巢穴吃的。”
剑士似乎有些激动,但仍压低腔调,眼中神采奕奕。
“早年曾听前辈说过,慵懒的龙族若做出这些举动,那八成是有崽了。”
“这些我也听人说过,但龙不都是雌雄交替守巢,一个出门了,另一只还留在巢中呢。”
弓手对他的想法提出质疑。
“不,我说过了,那是头‘母龙’,这一周我每天都盯着观察,从未见雄龙露过面。”
剑士竖起食指。
“也就是说,那巢穴中只有一条龙而已。”
弓手和盾骑士听他这么讲,也不由得对这计划抱有了一丝希望。
龙巢中有它们收集的无数财宝不说,如果能把那只幼崽搞到手,不管是家中饿的双眼昏花的母亲还是嗷嗷待哺的孩子就都有救了。
尽管这计划漏洞百出,但只要稍微有些合理性他们就很容易被说服。
他们需要希望,而现在恰巧有了希望。
“你……你能确定吗?”
“确信无疑。”
屋外一股冷风窜进,火苗跟着升腾而起。
“我们趁雌龙出门时进去,得到需要的马上就离开。”
甚至不用经历任何战斗,但——
剑士整整五个月没摸过剑柄。
弓手恐怕连短弓都已拉不开。
盾骑士早将重盾熔了卖为废铁补贴家用。
生计所迫,为了活下去他们做了不知多少不甘心的事。
荣耀、财富,这些只有吃饱喝足才有存在的意义,曾有多少壮举,年轻时如何英武过人,填饱肚子了才能坐下高谈阔论。
“我们什么时候走。”
盾骑士抬起头,以浑厚的嗓音问到。
“今晚给家人留下足够的粮食,剩下的全部带走,我们徒步跋涉半个月就能爬到山顶。”
剑士的视线移动到挂在墙壁上、被灰尘掩埋的剑鞘。
“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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